受罰的得著

意外收穫

        我是老老實實的按十八描的要求畫了兩幅《玫瑰花圖》的白描。當然大體還是好的，缺憾與不足也就表露無遺了。“革命尚未成功，同志仍需努力”，真的要不斷的練習了。亦師亦友的卜友輕雲，其工筆畫造詣就非常之高。但也時時習十八描的事，一直在激勵著我。學習也如逆水爬舟，不進則退。學生時代學過的微積分不用多時，連一點滴的痕跡都沒有了，這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。

        受罰的兩幅的白描是用心的去畫了。我有意的一幅把葉著色、一幅只把花著色，留下了大片的空白。

 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第四堂老師看了說我白描有進步，其實我也是心知肚明。前幾次都因是求學畫心切，想迅速能知曉多一點的東西，白描的功課以後慢慢的練吧。誰知老師不許，學了的就要紮根下來。我反覆的看過老同學們的畫，塗色掌握都比我好，白描可都未下太多的功夫。我是自學中注意過白描的人，也是立足白描的意念來作郊野速寫的。或許老師認為愚子可教，那就是我的執著得著了。

        我力圖做到色不礙墨的習作練習，因而畫的可看性有了極大的提升。大片的空白卻引起了老師露兩手的興趣。在花卉的著色上這一次是教淡彩，與上一堂《茶花》的重彩完全不同。她問我要求經典的還是國內現時流行的著色法？我答是經典。她用曙紅加淡墨作出了像墨染的立體效果，再平塗上淡淡的黃。真的不是一樣！此方法容易表現不同顏色的玫瑰花。也作了工筆畫枝幹的表現技巧，給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。縱觀老同學們的習作中也未出現過此一形式，看來我是受寵若驚的了。在此之前我曾摹彷過卜友輕雲有關花卉枝幹的表現方式，並在《臨摹茶花》中出現過。第一堂老師看後說了：這是寫意畫的表現方式。當時我是說不出所以言來，只是憑印象和記憶隨意畫上而已，也估不到老師有此強烈的反應。

        ………正規的技巧原來是這樣！

………老師在改另一同學的作業，為把全是綠葉的《茶花圖》加曙紅平塗而變成了真正的玫瑰嫩葉。啊，原來是這樣！老師對著我笑了：你看著做梗知啦！她知道我已偷到了師。不過，一切都是善意的。

        兩幅罰畫的白描畫帶來了如此大的收穫，真是意想不到。當然了，我得按照老師的示範、補上原來空白的地方。

 

第一次受罰

一步一腳印才是正路

這一次老師給了一張玫瑰花圖，葉片多了、花也複雜了。在作業中我只是顧著塗色，享受著顏色合成的樂趣。如何在畫上得出紫紅、如何得到墨綠？把許多的白描圖要領全拋於腦後。

畫圖的樣子倒像、顏色也很鮮明，畫紙成了我的調色板。固態复萌的自以為是佔了上風，並沾沾自喜的蓋上了［老子］的印章。

第三堂檢查作業，誰知老師皺著眉頭看了良久。說白描未畫好重畫兩張；花的顏色處理不好，按技法重染。並在我的畫中作了補救的示範，並說這只是打出效果而已。

 

左面的花朵是老師花九牛二虎之力救出來的，右面的那一朵就是本人的“大作”。相形見拙，怎麼好比呢？

老師教學是嚴格的。雖然未有說出一個罰字，對待這個“頑皮”學生也算是下重典了。我更不敢說出在畫紙中塗完藍又塗紅的調色“超技巧”。

循規蹈矩的調色只能在調色碟中，多次的渲染也只能是逐漸的加深。看似是紅又看似是藍的紫紅，使老師很感疑惑。學生被老師罰畫白描，也是希望我能學到真正的本事而並非是有意的刁難。

老師特別的點出了著色要緊貼線條不要留白、又要做到色不礙墨的基本功。我領略到問題的所在：從不注重筆尖峰的破損，還以為不要浪費。於是我立心摒棄了用壞了畫筆，重新購買了新筆。一試，果然凡響不同。

經過三堂課，我學到了如何愛護和保養畫筆。單是注意畫中色彩，便很容易跌入一味求快心切的誤區。我並未有與老師對著幹的意圖，只是在不理解的情況下、不自覺的使出自以為是的茅招。

這是學習的一大忌，有堅實的技能才是真本領的關鍵。

甘心受罰、從中思過，認真對待才能有所進步。

不忘偷師

處處觀察入微

第二堂老師檢查《茶花圖》作業。原來這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，上一堂派發的彩色圖就是學生的作業。好在我的“尊師重道”起了作用，不然老師會有一萬個的不高興，做人還是要老成和識大體的好。

        老師說《茶花範圖》葉片的著色教過，茶花染色是平塗。為了増強立體感可採用葉片一樣的漸染方式。

        這一下可好了，可以借題發揮。單片茶花的花瓣如何表現立體卻成難題，我用了花瓣大紅自外向內漸淡的方式。至於花瓣摺紋如何在原圖中表現一無所知，僅以平塗帶過。

        老師向每一個學生的作業都提出了意見，並示範了改善的方法。

老師問：花瓣的顏色由什麼色合成？我答是曙紅加黃。她當面調色證明我沒說錯。

        老師問：花瓣顏色漸變出現水漬是什原因？我答是水份太多控制不好。老師即場示範以較濃的色彩再染一遍。變魔術似的，整體效果完全的不一樣。並指導如何從線條走向來確定花瓣上的陰影。

        顏色是老師調的一大碟，這就是關鍵。我的“茶花紅”是在小水彩調色盤中調的，因不夠多而出現反覆調校的疪病。

 

心裡暗暗記下：在渲染大面積時顏料不能吝惜，用後要清洗掉。這是一招；“乾筆的運用”也是至關重要，它是即時吸乾多餘水份絕招。

衰咗，就得時時提醒著自己的警覺。於是我急急的買了一隻“老師的方碟”。其實，在第一堂畫葉時老師已展示過。

每一細微的動作，都有著現實的意義。工欲善其事，必先利其器！

        老師分別指出每一個學生的不足，並動手改正的示範動作同樣珍貴。今天不注意的我，難保明天不犯同樣的錯誤。通過點滴的示範後，再由學生自己完成整體的畫作。不夠時間的回家完成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經一塹已長一智，印象變得深刻。“作業”比《茶花範圖》漂亮得多。這是老師故意把範圖應注意的部分作了誇大，引起學生的注意。電腦的打印圖又是比實物繪畫遜色的效果。

        對比以前的盲拳“作品”，真是天上人間！

難啃也要啃

畫一幅違心的畫

回想老師課堂上示範回家練習，參照發下的白描與著色圖反覆的畫。可能見我也是畫過畫的人，多發了一張彩色茶花圖。老實說這一張茶花的造型我是不敢恭維的，真想用自己的畫作代替。

 

葉片的練習做完，我想了很久還是對著“不稱心”的畫下筆了。第一個原因是尊師重道；第二個原因，此畫好像在榮寶齋編印的《工筆百花圖》中見過。畫此經典，定有原因！可能是要人們摒棄主觀，試畫一超現實的“畫意”如何？

學生比先生還叻，唔該過主！

 

作為學生一定要謙恭，日後能青出於藍也要記得老師的教導。黃霑說：那是拍馬屁多於實際（見《黃霑不設防》的［名師與高徒］），我說非也。學生除了學師外還有偷師的，也要一併的算進去。拜師學藝的第一條，就是自己甘當小學生。

…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 我在老老實實的描《茶花圖》。一幅清淡的畫原來卻隱藏了十八描的功架，除了順筆逆筆外還用上了釘頭鼠尾描……，一根線條與另一根線條的連接等的基本要領，起筆收筆恰到好處才可成畫。

        越是簡單的東西，基本功就越顯得要扎實，歪一點都能看出來。我明白了老師的用意，雖則用心，還是有一兩條線畫糊了，說明還要多練習。

這一幅畫的另一個目的是如何在眾多扭曲的葉片中，分清葉面和葉底，以不同的顏色來表現。

這就是我的心得。

        認真學習就一定有得著，這是學畫葉片的好教材，學了馬上就能用。

 

複雜的空白

一個不可思議的學生

        老師在桌上攤開一張白毛氈﹙正確的描述是工業用的油毛氈﹚，並放上一張蟬翼宣示範印描。我問畫大張的畫時如何把宣紙貼在畫版上？老師先是一怔望著這個奇怪的學生，說從來都未聽過畫畫要黏紙的。我當然沒說大陸的畫書教材都是這樣說的。它的論點是防止畫紙受水後收縮變皺﹙工筆畫其實也是一種水墨畫﹚，我就領教過此一狀況。

        老師的話不好反駁，她自有她的理由。我看到她在紙的上下各放上一根重重的“紙鎮”，在寫呀畫呀之中不停地在抺平紙張重放紙鎮，這一不並“引人注意”的動作值至墨跡乾了為止。不斷重複著拉緊紙張的“動作”，這就是秘密的所在。

        老師說初學工筆用蟬翼宣即可，以後作畫成熟再賣較好的紙。老師的每一句話我都當成禪語來解讀：高檔的紙過水後收縮率少。畫筆作畫時的含水量多少也是一個關鍵的因素。大陸人一般少用貴紙習畫，使用“窮辦法”亦是一種的選擇。

        第一堂因不知道老師是如何教學，所以我帶來的“家當”也成了老師的笑談。我用膠水紙把一張A4大小的熟宣紙貼在黏染了七色水彩的木畫板上﹙這種自以為高明的方法我就用了半年多﹚，老師微微一笑示意不用這樣。

 

我問底面畫稿移位怎麼辦？老師說毛氈加紙鎮，怎會移位呢。我望著七色畫板問：毛氈染了顏色如何處理﹙因為黏染了顏色的木畫板是無法除去顏色的﹚？老師說可以洗唄。

全班都大笑了。

事後我用上了一塊絨毛巾替代了畫氈；因畫桌太小只得用上一條石紙鎮加一小日記本，這就是我的第一步的改善。用了老師教授的方法開始了葉片的白描與墨染。

白描十八法這次卻是來真的。由於手腕訓練不足，第一天畫到第四片的葉就出現了疲態，所以只畫了五片葉。

隔一天畫了七片側面的葉片加上四片葉的墨染，掌握得最好的是第5片。要領略老師的落筆與墨染的恰用好處，要多加練習與悟性。

基本功馬虎不得。

老老實實當學生

如今邁步重頭越

工筆畫有鮮艷顏色的格也有泠色調的格，就要看表現的氣氛。比如在扇面上畫“扇面畫”總不能是一片的火紅，心理上就會產生越搧越熱的感覺。什麼格局我都有嘗試的衝動。

我臨摹了“扇面畫”［茶花］的局部，體現一下如何渲染泠色調。雖然憑著感覺走、效果與畫冊會有點相似，盲拳總是不可持久。於是立心參加了工筆畫的學習班，虛心接受老師的授教。

 

第一堂要看我的習作，我就把新鮮出爐的［茶花］呈上。老師提了很貼切的意見。原來白色的茶花表現成了粉紅色，我也是知道的。但怎樣實踐呢，就是我欠缺技巧！老師說了一句“花畫得很薄，線條上還要下功夫”。我明白我全無基本功可言。老師說，從今天起以前的概念都要屏棄，一切從0開始。

老老實實當學生。

第一堂教畫葉片，老師示範印描。由上至下由左至右一氣呵成，真是大開眼界；墨染與罩色如何保持層次的示範原來如此，這也夠我練習一星期。老師很多微妙的“動作”很能紏正我的百般謬誤，因為我是一個“很專心”的學生，都是帶俻了十萬個為什麼而來。

        學生只有5個人，是真真正正的小班教學。新學員除我外還有一人，他由老師代購一些基本的用品。在清點過程中的“題外話”，也是重要的知識。熟宣紙如何保存，老師就當面說了，這也屬我的一個“為什麼”。

        我問熟宣紙上的礬斑有冇辦法解決？老師說冇！

我就明白了這是礬塊的脫落﹙我以前還以為是塗覆的不均勻﹚！是我對熟宣紙處理的不當，就算是好好的熟宣紙到我的手上也會是同樣的下場。熟宣紙不宜長時間曝光，書本本有記載。我每次打開成卷的熟宣紙，用多少就切多少正是犯了大忌。我比較過我所畫的工筆畫的礬斑一張比一張嚴重，原來就是對忌諱的一點“疏忽”。

回家的第一件事，就把一整張的熟宣紙全開成合適的規範另行包裝。用完一張開一大張。紙的第一關也是一個學問！

能給一張畫壞了的畫嗎

一套不學自會的方式

 

我畫工筆百合因一時出錯、立即改畫水墨畫之事，並不是我特別的有智慧，而是一段舊電影對我的印象特別的深。那就是上世紀30年代的《十字街頭》。

        這一部由趙丹和白楊主演的電影，導出了民國時大學生畢業後的困境。趙丹很困難才找到一份報館的校對，晚上開工早上下班；相鄰板間房住的卻是紡織廠的技工白楊，早上開工晚上下班。他們每天早上都在電車上相遇，從不認識而生愛意。在狹窄的居住環境中又是一對冤家。

        白楊釘釘掛衣服、把趙丹的四方帽相全震跌了，趙丹在室內晾衣服的竹竿伸過白楊的房間、把她的床弄濕了。一怒之下白楊把竹竿全頂回去，趙丹僅有的一件白恤衫跌到墨硯上。跳皮的朋友在白恤衫墨跡上添頭添腳畫成了一隻豬……以後他們天天都在搗蛋……笑料百出。

        就是這一隻豬的聯想，使我一口氣畫了水墨百合。

        從書刊中得知，國畫家從來都沒有把畫壞了的畫廢棄的習慣，他們都練就了一套補鑊方法。弄污了畫紙常是避免不了，於是就多添加了一隻昆蟲。

        除了畫紙是比較貴之外，畫一幅畫用了多少的心血？每一個人都珍惜自己的勞作。

希望得到畫家“廢棄而畫壞了的畫”，原來是外行中的外行！